生息，就是在体内生出气息，将吐纳天地灵气的节奏融汇到正常呼吸中，不再需要刻意去冥想或者借用外力，这是修炼登堂入室的第一步。
很多人都不能迈出这一步，能做到感应天地灵气都是相对来说很好的天赋了，但没有到达生息也只不过让身体比较健康而已，想要使用术法还差得远，更不用说腾云驾雾，御剑乘风。
我左手上抓挠出来的伤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痂，痂块轻轻一抹就纷纷掉落，下面的皮肤除了白净一点之外看不出任何异常。
一旁的张天睿递给我一份盒饭，里面是粉蒸排骨和四季豆炒肉，我不客气地接过来，闷头就吃。
我和张天睿，胡晓夏三个人，现在正围坐在我房里的茶几旁。我端坐沙发，而他们两个则束手束脚地把身体安矮凳上。
饭食都是他们买来的，除了一人一份盒饭，桌上还摆着两道小菜，三个人食不言语，一片和谐。
不和谐不行，虽然他们两个一直都是一副抱歉的模样，我有充足的理由斥责他们坑了我，但我不能腆着脸拿乔，因为他们也有充足的理由暴打我一顿。
一部功法而已，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？至于，而且我完全理解。
《九台守灵诀》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它可以大大降低进入生息境界的门槛，低到我这种角色只花几个小时就迈了过去。虽然要依靠它进入更高境界需要十分严苛的条件，但对很多人来说生息就够了，够他们为恶一方。
那些已经能翻江倒海的大坏蛋也一直觊觎着这部功法，即使他们本身的功法不逊于《九台守灵诀》，他们也可以获益。
坏人会获益，无论大小，“好人”都不乐意看到，所以要严加看管，限制《九台守灵诀》的流传。
一顿饭，吃得毫无滋味。
“你们也是学生吗？”饭后，我给各人沏了杯茶然后说。
“是的，我是工商管理，晓霞读的英国文学。”
东源大学是毫无争议的工科学校，所以明显这两人就不是来读书的。
“长沙这么多所大学，你们怎么偏偏来了我在的这个？”我感叹道。
张天睿笑笑，不回答，胡晓夏压根儿没理我，不过看她低头憋的那副难受样，应该是被下了封口令。
张颖白的记忆里还有个很让我意外的信息，我忍不住说了出来：“你们俩还只有十六岁吧，怎么上的大学？”
“参加高考啊。”张天睿轻松地说，不过随后意识到我在奇怪什么，补充道：“我们上学早。”
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，继续寒暄也没什么意义，所以我端正神色说：“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，我知道了很多我不想知道的东西，你们也不想让我知道更多，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当没认识过吧。”
张天睿没有反应，但胡晓夏委屈地瘪着嘴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，我很窝囊的感觉心软了。
不过我还是循循善诱：“我是土木专业的，和你们的课程几乎没有交集，学校里应该很难见到。虽然在同一个宿舍楼里，不过关起门来谁也看不见谁，现代的邻里关系也就这样，过不了几天我们就真的不认识了。”
“说的对，也只能如此了。”张天睿口头上说是，但我看到他嘴唇紧紧抿着，这是他觉得不满意的表现。
对我这个认识没多久的人，他们有什么不舍？答案当然在我左手背上。
肤栖龙纹虽然承载了张颖白的记忆，但新宿主并不会变成张颖白，而除此之外龙纹与张颖白完全没有联系，它对张颖白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意外收获。
但这好像是张颖白唯一的遗物。
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，那就不要随便乱放，现在装可怜是没有用的。我硬起心肠，正要继续说服他俩，所以我看向了他们的眼睛。
这是两个天之骄子，虽然有待成长，但在相互扶持下已经有了能独挡一面的力量。可他们还是在迷惘，他们的眼底还存在一种恐惧，想要寻找什么东西去依靠，就像婴孩会紧紧攥住父母轻抚他们手心的手指一样。
我泄气似的微微塌下肩膀，接着装作思考然后说：“还是有点不妥，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，可能有时候要来找你们问问。那么还是不要故意装不认识，让大家都尴尬了吧。”
胡晓夏连连点头，可张天睿还是抿着嘴。
这件事没有两全的方案，就此形同陌路是最好的选择。我这点天赋没可能继续进步，如果有着张颖白的记忆还是会在低境界出问题，那就是我命中该死，不必来找他们问什么。
而我继续和他们有牵连的话，我就时刻存在着暴露的风险。他们最多得到一顿痛骂，我却很可能掉层皮。更大的危险是，如果找上门来的不是“好人”，那我就有生命危险了。这世界上能伤害到他们的恶徒屈指可数，而在他们的阻碍下也能取我小命的人就多多了，毕竟我只是盘菜。
“不，还是按照你之前说的做吧。”张天睿斩钉截铁地说，“现在还没有开学，我们在这几天离开也没有太大问题，你当我们从未出现过就行。”
他直视我的双眼，像是下定了决心，也是在否定我话语背后的含义。
无可否认，我因为受到张颖白的影响才会突然改口，张天睿察觉到了这一点，他当然会抗拒乃至愤怒。
胡晓夏现在面如寒霜，她之前那样的愣劲儿都是张天睿宠溺出来的，张天睿会在她受挫的时候安慰她，帮她收拾烂摊子。现在是张天睿让她不开心，她就恢复了本性，一个更加恣意妄为的死小孩。
胡晓夏一言不发，夺门而出。
她不是受了委屈就跑出门吹风的普通女孩，她要想耍性子可不是闹剧，而是谁都笑不出来的灾难。
“晓夏！”张天睿慌了神，急忙追了出去。
我狠狠咋舌，感到十分无奈。
最不高兴的应该是我才对，但我的本性以及张颖白的影响让我平静地接受了一切。
我本应该是个对超自然一无所知的普通人，张天睿他们应该像异世来客一样神秘莫测，但实际上他们既不用对我展现什么力量，也不用说明什么规则，我已经熟门熟路。
结果，他们就这么毫不掩饰地在我面前展现自己不争气的一面，而我也自大地以为自己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谈事情，但说到底我还是什么都不懂。
我慢悠悠地收拾好桌面，叉着手坐了一会儿，最后还是打开门出去了。
我后来想过，自己这时候没有跟出去凑热闹会不会让以后的日子轻松一点。答案是否定的，那些让我后悔不迭的事情我仍然会去做，不仅是因为张颖白记忆的影响，还因为我是王致哲。
小区里剩余的住户和刚搬进来的学生都不多，很多房屋在夜色里只是漆黑的一团墨色，只有几扇窗户里透出灯光，完全起不到照明的作用。不过今夜天气晴好，道路和建筑在白日里因为茂密的树木遮蔽所以没有被日光晒热，现在的空气十分凉爽，被风吹拂让人不禁舒服得呻吟起来。明亮的月光下树影摇曳，悦耳的“沙沙”叶动声营造出沁人心脾的安宁气氛。
我没心思享受这份安宁，凭张天睿和胡晓夏的实力，他们撒丫子狂奔一晚上跑美国去都不是难事，要想找他们得废一番功夫。
修炼相同功法的人之间会有微妙的感应，这不是功法具有特殊性，而是天地灵气本身的特性，所谓“感应”就是以相同框架流转的气息之间发生的共鸣。
我放大自己脉络中能量的波动，这种行为毫无意义，打比方说就好像故意用力呼吸让心跳加快一样，不算什么难事但无益于锻炼，不过想要感应到其他人这是最快的方法。
这是我因为自大又犯下的一个错误，感知他人的手段有许多种，而这种共鸣式的感应最少有人采用，因为放大自身波动会让本人变得和闪光灯一样显眼。
同时我还没去想，隐藏气息流转也是一个常识，结果就是我什么都没感应到。
突然我听到身后有呼啸声传来，刚想回头，就被什么重物砸中背心，钝痛中我忍不住单膝跪地，接着一根绳索如同蟒蛇一样把我卷成了粽子，“蛇头”是一个黄灿灿的铜球，也许就是这东西击中了我。还不待我挣扎两下，一个人用膝盖顶住我的腰压在我背上，我感到冰冷的刀刃贴住了我的脖子。
“你不是张氏子弟，你从哪里学到的《九台守灵诀》？”一个沙哑的女声从我背后传来。
说我不害怕是骗人的，不过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。因为张颖白很熟悉这个人，非常熟，仅凭声音就让我认了出来。
这位女性是张颖白的遗孀，陆雅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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